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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(2 / 2)


赫伯可能会笑她想太多吧。但雫确实有种不寻常的感觉。或许是因为刚才那个人影散发著对眼前的庆典完全不感兴趣的冷漠。



赫伯并未劝阻雫,而是微笑点头。



「我懂了。那我们就来找那个人吧。有事挂在心上也没办法放松享受。」



「真、真的很谢谢你!」



赫伯的体贴看起来并非相信雫所说的话而有所提防,比较像是认为与其说服雫,不如让雫找过让她放心。不过这样就已经很够了。



三个人走在小路上追寻著红衣人影。狭窄的通道没有其他人影,没过多久,雫没遇上半个人就来到挤满摊贩的小广场。但无论是坐在桌边的人或是手拿著餐点走动的人,都没有人穿著红衣。



「已经走远了吗……」



看来已经追丢了。雫怀抱著难以释怀的心情,看向与广场连接的三条路,但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从哪条路走出广场。同样扫视著广场中的人群的赫伯有所发现般叫道:



「啊,那个人是……」



「找到了!」



「抱歉,不是你在找的那个人。你看那边。」



沿著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,有个现在正好走进广场的男人。雫看见身穿魔法服的男性,一瞬间放松了紧张。



「那不是迪鲁盖伊吗?那个人也会来逛祭典啊,有点意外。」



脸色莫名苍白的迪鲁盖伊行径可疑地环顾四周,又从另一条路走出广场。雫对迪鲁盖伊这号人物只有平常在王城内听他恶言相向的印象,在外头见到他倒有种新鲜的感觉。不过也仅止于新鲜,没有其他任何感想。



紧绷的情绪纾解后,雫对著赫伯低下头。



「不好意思,拖著你一起来。没事了,是我太神经质了。」



「雫小姐这么说的话,那就这样吧……啊,难得来到这里,就到那边的摊位逛逛吧?软嫩的烤肉很好吃喔。」



「啊,那就一定要试试看啊。」



三人在谈笑中走向广场另一头的小贩。



但就在抵达摊位前方时,后方传来了惨叫声。吓一跳的雫还来不及转头向后,一抹黑影已经冲进广场中。



「咦!那是什么啊?」



「呀啊!」



黑影撞上的桌子应声翻倒。骚动声瞬间传遍广场,不知谁大喊道:



「是狗!这家伙会咬人啊!快逃!」



这句话一出,混乱霎时间便扩散至整个广场。所有人纷纷又喊又叫地想逃出去。娇小的梅亚被其中一人撞上,失去平衡,雫连忙把她拉向身旁没让她摔倒。



「梅亚,没事吗?」



「谢、谢谢您……那个,要阻止这场骚动吗?」



「咦?啊,如果能办到我也想这么做……梅亚,能帮忙吗?」



「当然可以!」



如果就这么放著不管,除了狗本身的危险,混乱还会产生更多伤者吧。雫牵著使魔的手朝混乱的中心移动。就在她打算逆向穿越人群时,听见了赫伯的惊呼声。



「雫小姐!危险啊!」



巨大的黑影轻易地飞越人群上方,朝著雫落下。



但是那身躯在撞上雫之前,被看不见的墙壁阻挡,弹向一旁。大概是有人为雫施展了魔法障蔽。伸出援手的赫伯连忙追上。



「再怎么说也太危险了……交给我吧。」



赫伯的手按著雫的肩膀,想把她推向后方。



但雫却站在原地,视线紧抓著正试图站起的黑狗不放。



有如幼马的庞大身躯与竖起的耳朵,但模样毫无疑问是条狗。



黑狗发出威吓的低吼声并瞪向雫──它的右边眼窝只剩空洞,没有眼珠。



全身皮肤剥落却不会渗血,疯狂的嘶吼声自裸露在外的尖牙间冒出。



「梅亚,那条狗该不会……」



对使魔少女的疑问尚未完全出口,狗就再度跳跃。



雫拉著梅亚往一旁跳开,躲过了杀向两人的利齿,同时狗的侧腹遭到白色光球击中。高亢尖锐的惨叫声响起,遭魔法猛击的狗坠落地面,冲击力道让狗的脖子应声折断成诡异的角度。



「……!」



凄惨的情景让雫不禁掩口。



──希望这样就能收场。



但是雫的希望落空,脖子折断的狗就这么缓缓撑起身驱。



没有右眼的狗扭动歪曲的脖子,用空洞的眼窝看向三人。雫不禁浑身打起冷颤。她以颤抖的声音对赫伯说:



「赫伯先生……请用火把它烧了。」



「咦?」



「那条狗大概不用火烧就没办法解决!因为──」



发黑的血盆大口张开,从中冒出的是无法掩盖的尸臭。



黑色怪兽猛蹬地面,雫抬头看向直扑往自己的黑影──



但黑狗的身躯在半空中变成了两截,向四周喷溅腐败脏血并且坠地。



雫愣愣地低头看著脚边的残骸。



「……咦?」



「这样就比较好烧了吧?」



彷佛在询问柴劈得是好是坏般,语气平淡的问句。雫抬起脸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男人。



「……你怎么会在这里,国王大人?」



「休息中。」



一剑将死狗劈成两截的国王如此说完,将阿卡夏收回鞘中。







虽然夜幕低垂,首都中的庆典气氛依旧不散。



不过已经完成本日任务的王城逐渐回归夜晚应有的寂静。结束了发配甜点的工作,也结束了善后收拾,雫轻啜著自己泡的茶。



「好、好累……」



「萝卜女,你那个点心给我。」



「请自行取用……」



自工作解脱的夜里,在会议室内围绕著桌子的三个人分别是雫与赫伯,以及这个国家的君主拉尔斯。雫将点心盆整个推向拉尔斯后,为国王的杯子倒满茶水。



三人中唯一脸色凝重的赫伯将话题导回正轨。



「既然尸体会动,就表示有懂禁咒的某人混进首都了吧?」



「前提是相信萝卜女讲的话。那条狗也有可能身体腐烂但还活著。」



「……活著的肉体就算一部分腐烂也不至于变成那样吧。这种事没办法调查吗?比方说死后过了多久之类的。」



「死亡时间要从腐败状态来推测,原本就腐烂的家伙无从推测。」



「原本就腐烂的可能性请先放一旁,从死掉的狗动了起来这个前提开始吧。」



出现在广场上袭击众人的大型黑犬,与雫之前遇到的马同样是尸体。



恐怕是有人操纵尸体袭击众人。幸好没有人受重伤,赫伯也施展魔法治疗了现场的受伤民众。不过能如此轻易收场是因为事件刚好发生在王城的人在场的时候。考虑到如果轻率中止庆典恐怕会招致更大的混乱,于是首都内庆典照常进行,不过警备队的巡逻频率已经增加。雫皱起眉头。



「早知道就继续追那个红衣服的人……」



「四处散播禁咒的女魔法士啊。坎德拉方面确实也传回类似的报告。不过腐烂的马就不晓得了……也许是我没把报告书全读过吧。我已经尽可能别放过有意思的消息了啊。」



「你究竟是用什么标准在工作啊?如果你怀疑,就去国境附近的村庄问问看啊。」



实际上见到禁咒核心时,莉丝恩与她的同伴也在场,不过他们现在在哪里也无从得知。



拉尔斯从容地点头。



「这类无趣的调查,赫伯大概会去做吧。」



「要交给我吗……蕾提希亚大人已经命令我调查盗领事件的真相了啊……」



「这方面就交给赫伯,不过要是那样的女人真的在城里可就麻烦了。要是出现更多狗捣蛋也很伤脑筋,派人搜查好了。」



「以禁咒操纵的尸体只要烧掉就没事了。埃利克是这样讲的。」



他会拥有这类知识,是因为他过去曾经担任禁咒的管理人吧。还记得在坎德拉的事件中短暂同行的莉迪亚也说过:「一般的魔法士根本不会有禁咒的知识。」虽然听闻这句话的当下,雫没有任何特别的感想,只是觉得埃利克本来就见多识广……现在回想起来,雫对自己的无知不禁有些害臊。



「话说回来,阿卡夏真的很厉害耶。」



不使用正确的手段就无法解除的禁咒,最终在王剑的一击之下一刀两断,被砍成两截的黑狗在那之后便不再动弹。和之前尽管脖子折断照样持续动作的状态相比,王剑的效力可说是一目瞭然,不愧是大陆上仅此唯一的剑。



「那个是很适合对抗禁咒没错,不过除了我之外没人能用。我也差不多想睡了。」



「嗯,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……今晚就交给士兵们,早点就寝吧。」



毕竟引发了那样的骚动,就算那女人当时真的置身于首都,现在也早就逃走了吧。



──况且,她的目的也不会是在这里被人逮到,要更广且更深地在这片大陆播下绝望的种子。



「喂,萝卜女。」



「呃……啊?」



「要睡就滚回房间去睡,不然把你扔进护城河喔。」



「……小的遵命。」



看来自己刚才不知不觉间差点睡著,大概是最近的疲劳开始浮现了。再不回去的话,在房间等候的梅亚也会担心吧。



有关禁咒的问题,拿不出确切结论而结束会议后,三人走出会议室。走在前头的拉尔斯打了个呵欠。



「话说回来,禁咒和红衣服的女人啊。让人想起讨厌的家伙……」



──那是指卡提莉亚纳吧?



在雫犹豫著是否该开口提问时,拉尔斯在走廊的转角处停下脚步。国王以冷淡的眼神盯著雫。



「不巧今晚蕾提不在城里。城里是不是有人使用禁咒,得问她才知道。当然也有可能一切都是你一手安排的。」



「不是我。」



「光是嘴巴上说说没办法证明什么。」



王一如往常如此反驳后,拋下雫与赫伯,没带护卫就这么走向他自己的房间。



两人互看了一眼,便走向通往宿舍的三楼外侧回廊。平常会走内部的走廊,但现在的话题不方便让人听到。



赫伯将双手搁在后脑杓,发出叹息般的抱怨。



「不过那居然是禁咒啊……虽然不晓得这次的禁咒是何种构造,但是会动的尸体很棘手啊。」



「究竟是什么原理呢?灵魂不是在死亡的瞬间就会消散吗?」



「就是这样啊。所以那大概是刺激残留在肉体中的本能或记忆,驱使它活动吧……」



「啊~~在吃完咖哩的锅子里头装水,就会得到一锅咖哩味的水,大概就像这样吧?」



「咖哩?不好意思,你这个譬喻我听不太懂……」



「我自己也觉得不好懂。」



如果真是如此,那就是死去的动物依照残留的强烈本能而动作吧。日后可能会有更危险的状况。雫这么想著,不经意地从外侧回廊看向下方的外庭──发现一个人影。



「奇怪?那边……」



「嗯?怎么了?」



「你看,就是那边。是迪鲁盖伊耶。他这个人果然怪怪的。」



站在回廊上的两人看著雫所指的方向。天色早已昏暗,看不清逐渐远离的迪鲁盖伊脸上的表情。也许是在找遗失的物品,他不时环顾四周,身影消失在树林中。



「在这种时候,是在收拾吗?」



毕竟是庆典刚结束的夜晚,还有许多人正忙碌工作。两人就这么驻足于此,赫伯背靠著栏杆喃喃说道:



「其实啊,这种禁咒算是在历史上施展次数较多的一类。」



「咦?是这样喔?因为马死掉了会很伤脑筋?」



「不是不是,不是马或狗。就是……唤醒死者啊。」



「…………喔。」



回想起来,在看到死马的当下,埃利克也讲过类似的话──过去与梅亚订契约的主教也许打算以禁咒唤醒已逝的水神之妻。不过雫认为那样也没有任何意义,因为──



「不过,就算用了禁咒也没办法唤回已经消散的灵魂吧?这样就算身体复活,也不是原本的那个人了吧?」



尽管能驱策尸体动作,但无法与已逝的人再度交谈。做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吗?赫伯对提出理性意见的雫苦笑道:



「啊~~话是这样没错,但是以前就连魔法士也不晓得灵魂会在死后消散。况且……失去亲近对象时的心情还是很复杂啊。即使知道与生前判若两人,还是忍不住想试著唤醒对方吧。也许就算知道灵魂已经消散,还是敌不过那股诱惑。当然我也不认为那是好事啦。」



雫听著赫伯的叹息,回想起至今的旅程。



──在这个世界没有死后的可能性,人死了就什么都不剩了。



没有任何办法能挽回已经逝去的人。那样的绝望也许会逼疯一个人,这并非完全无法理解。雫本身还没有失去亲近对象的经验。



「所以啊,要是有亲近的人没办法好好聊过就生死分离,也许真的就会萌生那种想法。埃利克……可能也不例外。」



赫伯的语气中充满了后悔与同情。他现在是回忆起卡提莉亚纳逝去的过去吗?



雫想起埃利克那彷佛笔直凝视著过去的眼神。



面对无法挽回的过去,他会做出何种选择呢──雫这么想著,轻轻闭上眼睛。